正式“脱欧”之后,英国将会向何处去?

周远东大国际战略智库

2021-01-01来源:东方网

本文2021年1月1日发表于东方网,作者为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东大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伦敦时间2020年12月31日23时,《英欧贸易与合作协议》正式生效,正式脱离欧盟的英国,成为了欧洲的“自由身”。英国人和欧盟的心情都是复杂的,毕竟双方结合了48年,突然间“离婚”,而且成为了无可挽回的事实,双方的心里其实满是酸甜苦辣,即便英国当局高调欢呼脱欧的胜利与喜悦,恐怕英国人也未必都是这么想。

谁是英国脱欧的胜者?

也许,此时此刻回答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是非经过不知难,现在看,英国脱欧的目的达到了,而且避免了英国无协议“硬脱欧”,英国显然胜利了。但长久来看还不好说。环顾当下的欧洲大陆,中西欧国家已基本加入了欧盟,有些国家千方百计要想加入欧盟都进不去,因为入盟是有各种条件和标准的。位于欧亚大陆交界处和属于北约集团的土耳其,急着甚至吵着闹着几十年了,至今也未能加入欧盟,土耳其因此恼羞成怒。

欧盟历经多次变革,现已成为欧洲的政治与经济集团,欧洲一体化的象征。欧洲在地理上分为西欧、北欧、中欧、东欧、南欧五大部分,是全球人口第三大洲,仅次于亚洲和非洲,目前主权独立国家共45个。但论领土规模和人口,欧洲国家普遍都不大。欧洲国家大多有古老的历史文化,也有较发达的经济科技,但在世界竞争博弈的版图上,欧洲国家大多势单力薄,因此“抱团取暖”成为了绝大多数欧洲国家的战略选择。

法国总统马克龙多次强调,欧洲的未来和希望在于欧洲一体化,在于维护欧盟的团结合作,欧洲的安全与主权独立“需要建立在一个更加强大、自主和团结的欧盟之上”。对欧洲国家而言,独立于欧洲大家庭象征的欧盟之外,无异于冒险。在当今复杂多变、大国竞争加剧的世界上,单枪匹马闯荡的风险很大。

但英国历来是欧洲的“异类”,由于历史、地理和政治、文化等诸多原因,英国热衷于独来独往,甚至与隔大西洋相望的美国关系素来更亲热。英国对欧盟的“前身”欧共体长期不看好,甚至持抵制反对和看热闹的态度,直到1973年才与丹麦和爱尔兰一起加入欧共体。当时法国就反对英国加盟,怀疑英国的诚意。

英国加入欧同体即后来的欧盟后,长期与欧盟及欧盟其他成员国不合群,不时还闹些别扭。欧盟不高兴,英国也不畅快,感到事事处处受制于欧盟。裂痕终于在2016年公开爆发,并被英国时任首相所利用。

2016年6月英国公投,以相对多数决定脱离欧盟。之后的三年多时间,英国与欧盟一直在为英国脱欧激烈谈判,保守党政府的前首相卡梅伦和特雷莎·梅,都因英国脱欧问题而黯然辞职。

但鲍里斯·约翰逊是英国的政治强人和奇人,约翰逊不仅利用脱欧加以民族煽动,击败了党内对手,顺利登上了保守党党魁和英国首相的宝座,而且以强势推进了英国脱欧进程。去年1月30日,约翰逊终于带领英国脱离了欧盟,经过近一年30多轮唇枪舌战的谈判后,又终于与欧盟达成了《英欧贸易与合作协议》,解决了英国脱欧后与欧盟未来的复杂关系,把诸多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把一系列惊险变成了无事。不管这份协议是否公平,它至少避免了英国脱欧后与欧盟关系的种种悬而未决与可能的混乱。

2020年12月30日,英国议会下院以521票赞成、73票反对的绝对多数,批准了《英欧贸易与合作协议》,上院当晚也完成法案各项程序,随后呈送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签署为英国法律。英国主要反对党工党的议员不仅没有反对,而且居然大多投了赞成票。这样的神速和高票通过,在英国议会历史上是罕见的。约翰逊不仅在推动英国脱欧进程中屡屡得手,而且因此进一步塑造和强化了其当代“英国民族英雄”的形象。

约翰逊比特朗普更有招数

因此,若论谁是英国脱欧的强者、胜者,目前看无疑是约翰逊首相。很多人说约翰逊在思维和行事风格上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很像,但特朗普“造反”最终以下台落败,而约翰逊却大获全胜,约翰逊比特朗普更特朗普,而且在政治手腕和谈判策略上胜于强于特朗普。

特朗普往往肆无忌惮,冒冒失失,胡乱做派,漫天要价,一幅赌徒模样,而约翰逊在与欧盟谈判时,往往虚虚实实,有进有退,在示强的同时又暗中退让妥协。在英欧谈判代表实在谈不拢时,约翰逊多次亲自出马,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直接谈,两人通过“有趣、生动”的谈判和晚宴,挽救了濒临失败的谈判,最终达成了协议。从这个意义上讲,特朗普还真需要好好拜约翰逊为师。

在英国全面脱欧之际,约翰逊向英国国民表示,英国漫长的脱欧进程终于结束了,“英国拥有了我们手中的自由”,今后英国“做事的能力将不同,但更好”,联合王国“新的时代已经开始”。

英国脱欧之后怎么办?

如果说自英国提出脱欧以来,国内舆论杂陈,反对声浪高起,甚至街头抗议不断的话,那么在英国与欧盟达成脱欧协议以来,反对脱欧的声音变得平淡多了,一方面脱欧已生米煮成熟饭,再说没有意义了,另一方面英国当局为脱欧已精心做了各种准备和安排,加上最终有《英欧贸易与合作协议》作保障,各种担心和乱象已大大减少。

英国脱欧不仅是英国和欧洲的一件大事,也是世界的一件大事。去年从中国到世界各国的很多媒体,都将英国脱欧列为2020年的世界十大新闻之一。

英国终于脱欧,约翰逊如愿以偿,脱欧之后的约翰逊首相,按其心态、性格、风格和利益追求,料将放开膀子大干一场,各种动向值得关注。脱欧后的英国,约翰逊首相将着力在英国内政、外交、经济金融和军事安全四大方面,以维护和强化英国国家利益为核心同步推进。

内政着力于安抚稳定

目前看,在内政方面,约翰逊将采取安抚和稳定为主的策略,估计不会有很大动作。一方面,约翰逊通过脱欧和推动英国提前大选,已改变了保守党在议会与北爱尔兰小党联合执政的种种掣肘,拥有了绝对多数,无论其个人形象、政策主张还是保守党的政治路线纲领,都得到了足够巩固。工党等反对党虽不会放弃进攻,但至少眼下已经不是约翰逊及其保守党势力的强劲对手。

一些较小的在野党坚持要在苏格兰等地闹独立,约翰逊政府大权在握,料将不会允许,不过闹闹而已。北爱地区虽局势不稳,甚至暗流涌动,但约翰逊在脱欧谈判时已较充分地考虑到了北爱的特殊情况以及北爱地区与爱尔兰、欧盟的特殊关系,给北爱留下了相当大的对欧关系延续和自主余地,因此估计也不会发生对英国当局不利的大事乱事。过去几年英国始终波动不定的政局,将趋于平稳。

如果说约翰逊在国内仍然面临重大棘手问题,则主要是如何有效应对疫情的蔓延恶化和病毒的变异加剧。客观说,约翰逊在自身遭遇病毒侵袭险些丧命后,对英国抗疫越来越重视。约翰逊政府一方面强力支持英国的疫苗开发,同时从美国、英国国内订购了大批疫苗,并率先批准了疫苗的接种和上市。尽管目前英国的疫情依然十分严重,但从明年春天起随着疫苗的大规模接种,疫情有望好转,从而有助于英国经济社会恢复正常。

外交经济领域将有大动作

但在外交和经济金融、科技方面,估计约翰逊在脱欧后会有接连不断的大动作,这既是他的夙愿和追求,也是英国独立自主的体现和加强国际竞争博弈之需要。

英国的外交与经济、金融、科技发展密不可分。在外交上,约翰逊将着力于应对与美国、中国和欧盟的三大关系。英国传统上与美国关系全面紧密,即使特朗普四处出击时,对英国还是手下留情的,英美关系在过去几年里总体保持了平稳和密切。

爱尔兰裔的拜登执政后,估计英美关系将得到进一步的改善和加强,因为双方各有重大需要。在华盛顿对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和整个欧盟的国际关系立场持越来越怀疑的态度时,美国将会在国际治理、地缘政治特别是修复和加强西方盟友关系时,更多地指望英国,依靠英国。

英中关系是复杂的,英国于1950年1月6日承认新中国,是最早承认新中国的西方大国。中英于1954年6月17日建立代办级外交关系,1972年3月13日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之后虽然磕磕碰碰,但英中关系一直都保持着。2015年两国发表《中英关于构建面向21世纪全球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宣言》,开启持久、开放、共赢的中英关系“黄金时代”,时任英国首相甚至表示英国希望成为“中国在西方世界中最好的朋友”。但近年来由于英国在香港等问题上立场错误,干涉中国内政,并在一系列问题上策应和配合美国,英中关系发生了很大变化。其实中国对英关系立场并没有变,变的是英国,施压的是美国。

英国对华心态复杂矛盾

从各种迹象看,英国目前对华的心态是矛盾的,一方面出于英国的传统意识形态偏见和冷战思维,以及在很多方面受制于美国的对华态度,对中国表现出了不友好,甚至抵制和反对态度,但另一方面英国又非常希望与中国扩大经济贸易和科技关系,获取经济利益。

中欧在去年底达成投资协议,对英国将是一大触动,英国害怕落伍和边缘化。可以预料,约翰逊在脱欧之后,将依然奉行亲美跟美的外交政策立场,但同时也会根据自身利益需要,逐步调整对华经贸、科技等合作关系,希冀更多的英国企业和产品进入中国市场,并希望中国加大对英投资。但如果英国不调整思维和立场,要想鱼和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

在对欧方面,英欧协议基本保证了今后双方关系的很大延续性和特殊性。欧盟仍会尽可能照顾到英国的利益,马克龙在新年贺词中深情地表示,虽然英国成为第一个选择离开欧盟的国家,但仍是欧盟的邻居、朋友和同盟。英国也会尽量处好与欧盟的关系,毕竟英国的进出口贸易,有大约50%依赖于同欧盟国家的交易。

英国脱欧初期,英欧双方都会有很多的不适应,包括货物进出口、货物报关、边境检查、交通运输,以及人员往来、工作、移民、金融服务、数据互通、身份认证等等,难免会遇到各种问题,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约翰逊国际抱负不小

作为曾经辉煌的大英帝国的“后身”,英国不同于一般的欧洲国家,约翰逊是有很大抱负和追求的。近年来,特别是去年以来,英国除同大国发展关系外,还积极与日本、印度、东盟国家和中东、中亚、非洲国家拓展经贸等关系,试图以各种自贸协定和经贸合作抵消英国脱欧造成的损失。今后英国与这些国家发展关系,既有优势,也有了更多独立自主的空间。从去年下半年的数据看,英国经济复苏的势头明显好于欧洲其他国家,这就是约翰逊的精明之处。

在军事、安全等领域,脱欧后的英国既会继续与美国保持同步,也会显示其一定的独立性。用英国官员最近的话来说,那就是今后英国在国际上该介入的介入,该出击的出击,该躲避的躲避,一切以联合王国的最高、最大利益为衡量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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