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2019年11月19日发表于东方网，作者为东方智库研究员、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研究员
据俄罗斯外交部宣布，在去年11月俄乌刻赤海峡冲突中被扣留的3艘乌克兰海军舰艇连同船上人员，已向乌方移交。这一消息虽传闻已久，现在终于得到证实，仍不失为是俄乌关系中一件值得关注的大事，它表明一度暴风骤雨的俄乌关系已是风雨过后，只待晴日。
视频截图：普京谈泽连斯基（来源：新浪新闻）
俄罗斯媒体报道说，2018年11月25日，3艘乌克兰海军舰艇“侵犯俄罗斯国界，驶入临时封闭的海域，并从黑海向刻赤海峡方向行驶。这些船只进行了危险机动，拒绝服从俄方发出的立即停船指令”，被俄罗斯海军当即扣押，船上的24人先后被俄当地法院批准逮捕，其中两人被俄罗斯查明为协调这起“挑衅事件”的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特工。
此事发生在2018年二十国集团峰会即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的前夕，俄乌两国关系顿时剑拔弩张，美国及西欧盟国对乌克兰表示声援，美国国内反俄舆论乘机鼓噪，导致美国总统特朗普犹豫再三后，临时取消了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好不容易约定的G20会晤。
时任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的动作更大，不仅强烈谴责俄罗斯扣押乌克兰海军舰艇和人员，还迅速推动乌克兰议会通过了一项为期30天的戒严令，宣布全国戒严。俄罗斯和乌克兰反对派指责波罗申科试图用戒严令拖延执政时间，为竞选连任增加筹码。但被煽动起来的乌克兰国内的反俄情绪，仅仅维持了不长一段时间，就随着波罗申科的竞选失败而渐渐消退了。
俄乌刻赤海峡军事冲突事件，既是俄乌争端的激化爆发，也是导致俄乌关系发生转折的冷静剂。波罗申科自己也发现，在刻赤海峡冲突事件发生后，美国和欧洲盟国对俄罗斯的“讨伐”雷声大雨点小，它们只是对俄罗斯进行了一番指责，并派军机军舰在临近俄罗斯的海域和空域象征性地抗议示威一下，并未采取经济制裁和军事支援乌克兰等波罗申科所期望的大动作。
波罗申科对此深感失望，此事也让这位坚定的反俄亲西方总统以及乌克兰的反俄势力，认清了美国等西方国家在俄乌关系上的真实心态。其实波罗申科早就应该想到这些，多年来美国等西方国家不过是在利用乌克兰与俄罗斯作对，自己并不愿意付出。而乌克兰自身却因怒怼俄罗斯而陷入了政治、经济、军事困境。
今年4月21日，在乌克兰举行的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泽连斯基以73.22%的得票率击败波罗申科，赢得选举，由一位并无从政经验的“喜剧演员”一跃而成为乌克兰最高领导人。波罗申科曾在竞选中一再指责泽连斯基缺乏对抗普京的庄重和毅力，但事实证明泽连斯基在处理俄乌关系问题上显得更有底气和成效。被俄罗斯扣押了将近一年的乌克兰三艘舰艇和24名船员，现在终于回到乌克兰，不能不说是泽连斯基对俄新政策的主要功劳。
俄乌关系出现转机，主要有三大原因。
首先，泽连斯基采取不同于波罗申科的对俄政策立场，主张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一味跟着美国，与俄罗斯对立对抗对峙。泽连斯基上任以来，将恢复与俄罗斯的接触作为其对外政策的优先方向之一，多次向俄“抛橄榄枝”，表示随时准备讨论“乌克兰和俄罗斯共存的新条件”。一些评论指出，泽连斯基采取的是务实政策，无论是乌克兰还是这位年轻的新总统本人，也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是俄罗斯和俄罗斯领导人的对手。
7月11日，泽连斯基与普京进行了首次电话交谈，克里姆林宫透露说此次交谈是由乌方发起的。俄乌领导人就两国关系包括乌克兰东南部的调解问题、双方扣留人员返回以及以“诺曼底模式”接触的可能性，进行了讨论，并显然取得了一定共识。
有分析认为，泽连斯基采取与俄罗斯改善关系的立场是明智的。
一方面俄乌之间有很深厚的传统关系，乌克兰在经济和贸易上与俄罗斯密不可分，或者说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借助和依赖俄罗斯，而美国等西方国家却是口惠而实不至。当前乌克兰经济形势严峻，债务压力很大，泽连斯基急需与俄罗斯缓和关系，以便腾出时间来集中解决国内面临的紧迫的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
另一方面，乌克兰国内的反俄抵触情绪已不如以前，尽管波罗申科使尽各种手段打反俄竞选牌，但选民最终还是选择了泽连斯基，表明绝大多数乌克兰人已经不再相信更不支持波罗申科的反俄政策，而希望与俄罗斯改善关系，这也是泽连斯基敢于大胆向俄罗斯“抛橄榄枝”的底气所在。
其次，俄罗斯也希望在泽连斯基当政后，与乌克兰改善关系。虽然在长期的俄乌对峙中，占上风的是俄罗斯，但俄罗斯也因乌克兰问题特别是克里米亚问题而付出了很大代价，如果俄乌继续交恶对峙，对俄罗斯也没有好处，而且会把乌克兰进一步推向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怀抱。这无论从地缘政治、俄罗斯安全和经济贸易等多方面角度讲，都是不利的。乌克兰新总统愿意与俄罗斯建立共存新关系，俄罗斯正好可以顺坡下驴。那三艘乌克兰军舰和24名船员被长期关押在俄罗斯，不仅麻烦，还会被美国等西方国家利用。
第三，德国、法国等美国的欧洲盟国，在与俄罗斯对抗多年后也产生了疲劳感，虽然它们迫于美国的压力和自身的战略、安全需要，仍坚持对俄制裁，但这些国家已经表示不愿再继续追随美国，对俄罗斯实行新的制裁。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在能源等方面需要俄罗斯，早已在悄悄地与俄罗斯走近。而俄罗斯领导人也一直没有放弃与西欧国家领导人改善关系的努力。莫斯科已明确表示，普京赞成泽连斯基提出的“诺曼底模式”对话，希望与有关国家一起坐下来，化解矛盾，改善关系，加强合作而不是搞对抗。
而从大环境看，现在俄乌以及俄罗斯与西欧国家相互改善关系，不失为有利时机。特朗普本身就在设法与俄罗斯改善关系，并在刻赤海峡冲突等事件上立场模糊，加上最近面临国会弹劾调查麻烦，特朗普已经没有心思和精力来应对、阻止俄乌关系的改善。
但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冰冻多日，矛盾很深，双方关系的真正改善，既要假以时日，也受制于乌克兰内外因素。显然，美国不会甘心在乌克兰问题上被边缘化，必定会有动作，泽连斯基在乌克兰国内也难免遭遇阻力，因此对俄乌关系的改善，目前还不能过于乐观。
可以看出，莫斯科对此情势是清醒的。俄外交部在11月18日的宣布中强调，被扣的乌克兰“舰艇是俄罗斯就非法越界事件开展刑事诉讼的物证。之所以现在能够将其移交乌克兰方面，是因为俄罗斯有关机关完成了对舰艇的必要调查，不需要它们留在俄罗斯境内就可以继续开展刑事诉讼”。但俄方打算继续严厉制止边界附近发生的任何挑衅，这既是对乌克兰发出的警告，也是对西方亮明的态度。这表明俄罗斯的对乌关系态度不仅是明确的，而且依然是严厉的。
当然，从目前的迹象和动向看，俄乌关系的进一步转暖是大概率。俄乌双方都已经释放出信号，如果双方走得顺，俄乌领导人不仅有可能举行“诺曼底模式”的多边对话，而且有可能举行双边会晤。也许，到那个时候，俄乌关系才能出现一些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