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2020年4月26日发表于东方网，作者为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东大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安倍满怀信心在2020年借助东京奥运会大展宏图，也使其在日本国民中的威望达到顶峰的美梦未能如愿。因为疫情不断恶化，不仅东京奥运会被迫推迟一年，日本为此要承受很大损失，而且当下日本政治、经济和社会同时遭受沉重打击，安倍压力倍增。
日本媒体评论说，“安倍经济学”的灵丹妙药看来已经用完，一路走低的日本经济在疫情下变得更加凄惨。
资料图片：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来源于新华网）
日本经济形势恶化
4月23日，日本政府公布了月度经济报告，报告对受疫情扩大影响的国内经济形势的评估使用了“恶化”的表述。日本共同社报道说，“迄今支撑政府稳定的经济政策‘安倍经济学’已经出现动摇，政府对凝聚力下降的忧虑加剧，重新探讨政权运营以及众院解散战略等方面受到关注”。
为了极力争取东京奥运会在今夏如期举行，安倍政府在多国疫情严重暴发后，对日本的疫情保持了低调，日本报告的确诊病例和死亡病例在3月底前都很少。但3月底东京奥运会被正式推迟后，日本的病例开始暴增，截至4月25日下午5时，日本的确诊病例已达12,829例，死亡病例达345例，确诊病例和死亡病例都超过了疫情暴发更早且一度相当严重的韩国。
其实，安倍首相对于日本的疫情是心中有数的，因为日本作为世界经济、贸易、文化和旅游大国，与国际上的人员交往非常多。但为了尽量减少对东京奥运会如期举办的冲击，日本在3月底前的核酸检测较少，以致病例增加不多。
但安倍在今年2月就把新冠病毒传染病列为“指定感染症”，在此前后就开始绞尽脑汁防止疫情扩大，以尽量减轻对国内政治经济的冲击。在上月底东京奥运会推迟后，日本加大病毒检测，加紧疫情防控措施。安倍在4月7日发布了日本“紧急事态”，先是在东京等7个都府县施行，4月16日安倍又将“紧急事态”范围扩大至日本全国。日本自民党官员表示，当前日本“国内经济形势极其严峻……首相将失去凝聚力，难掩危机感”。
世界多国实施旅游禁令加上东京奥运会推迟，使全球访日游客骤减，东京国际机场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业务量减少了90%，日本国内消费降温也在所难免，安倍政府与日本地方政府的矛盾加剧，地方政府出于防控疫情和保护民众生命安全需要，对当地工商业和娱乐等实施严厉的防控措施，但安倍政府担心日本经济受打击太大，主张管控适度适当。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日本疫情愈发严重，让安倍更尴尬。
但日本一些舆论认为，目前安倍的心思似乎更多在于稳定日本经济，这有点儿像特朗普政府的做法。一些政府官员表示，安倍“应该继续采取经济对策”，迅速有效地遏制住日本经济的进一步急剧下滑。日本首相官邸消息人士表示，“希望早日走出紧急事态宣言的状态，提振经济”。
出口数据不忍目睹
最新发布的日本出口贸易数据很难看。对于日本企业来说，没有什么比备受吹捧的贸易顺差更重要。几十年来，日本企业的出口与进口的巨大差距，一直被认为是衡量日本企业成功与否的关键指标。今年3月的数据表明，“这些炫耀的权利几乎消失了”。当月日本的贸易顺差比一年前下降了99%， 贸易顺差仅4500万美元，不到一年前48亿美元的1%。
日本上个月的出口下降了11.7%，被视为全球未来痛苦的一个重要指标。日本对美国的发货量下降了16.5%，对欧盟的出口下降了11.1%，对中国的出口下降了8.7%。疫情之下，越来越多的日企在发出警告信号。佳能公司刚宣布净利润下降30%，这预示着未来几天日本其它企业宣布的利润也将大幅下降。《亚洲时报》估计，在未来的日子里，随着日本企业偶像中的更多名企跟随佳能走低，日本企业的困境将变得更加严峻。
从索尼到丰田，再到三菱材料，今年第一季度的日企盈利情况都令人堪忧。日本东京数据库最近的一份报告发现，截至4月第三周，至少有217家日本上市公司表示今年的销售额和利润出现了下降。这标志着这一下降趋势较前一周又增长了35%。迄今为止，日本公司的海外业务已损失约160亿美元。
日本是世界第四大出口经济体，贸易占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0%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经济发展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海外销售迅速增长，尽管出口在该国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总体上保持相对稳定，但是从单个行业的观点以及作为增长的推动力角度看，日本的出口比它们对国民收入贡献更为重要。自1960年代后期以来，日本几乎每年都有贸易顺差，顺差的规模通常是世界上最大的。
日本取得如此出色的出口业绩的重要原因是其工业产出种类较多，并不断转向具有高附加值的产品。日本的出口在国际上具有很强的竞争力，在许多领域占有主导地位。日本的出口战略是先把产品的品质和科技含量提高，使其在国内拥有绝对优势，然后再向海外市场推出，以它们几乎无可竞争的优势扩大海外市场份额。
但是，上世纪末经济全球化浪潮不断推进以来，日本的出口也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这中间既有一批国家的出口产品增多和竞争力增强等因素，也有日本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的贸易保护主义情绪加剧等原因，还有日本企业大量到海外设厂等情况，加上日元汇率与其他货币相比不具优势，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日本的出口贸易呈明显下降趋势。
出口结构大调整
为加强出口竞争力，日本的出口产品结构在不断发生变化，从20世纪后期起，日本纺织品、食品等出口额大幅下降，而各种各样的机械和设备（包括电子设备及组件）及运输设备出口大幅增长，合计占出口的比重最大。日本其他重要的出口产品包括汽车、汽车零部件、半导体原材料、化学产品、金属等。汽车是日本出口的强项，即使在美国、中国和韩国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日本汽车也具有极强的竞争力。日本有很多绝活，不让别国轻易模仿。
中国、美国是日本最大的出口市场。东亚和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和地区以及欧盟国家也是日本重要的出口目的地。据统计，2017年日本出口总额为 6940亿美元，进口 6320亿美元，贸易顺差为624亿美元。日本的顶级出口产品是汽车（约1010亿美元）、汽车零部件（约 349亿美元）、集成电路（约265美元）、具有单独功能的机械产品（约226亿美元）和工业打印机（约136亿美元）。
日本外贸出口的下降对日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为扩大日本海外市场，安倍首相对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区域性和跨区域的经济合作和中日韩自贸区的建设推进都很积极。安倍期望通过扩大出口和打开国际市场，来稳定和改善日本经济。
一些评论认为，尽管日本的出口贸易在疫情下遭到了严重冲击，但日本的抗压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应对能力也很快。日本的一大优势被认为来自于其截至2019年底所拥有的将近4万亿美元的巨额现金储备。在全球工商业陷入困境之际，拥有现金是件好事，但随着外贸顺差减少，这些囤积也将难以维持。
日本经济痛苦的广度还表明，2020年可能是日本公司裁员的标志性一年，将远远超过2008-2009年“雷曼公司”倒闭后日本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遭受的损失。有评论说，日本经济恶化的一枚炸弹即将落在就业岗位上，特别是过去20年爆炸性增长的非正规性职位将首先遭殃。
女性收入低
日本传说中的终身就业结构已经消失多年，近年来不少日本公司积极转向“非正规”工人，这使日本雇主可以支付更少的薪水，提供更少的福利，并很容易解雇他们。
日本人的工资增长曲线比较平坦，尽管“安倍经济学”已提倡多年，日本经济社会一直在强调改革优化，但日本公司的工资增长很慢，当局采取的是放松管制，使日本更多的劳动力成为可能，其中包括延长退休年龄和返聘退休人员等。安倍公开称要让日本女性人口“发光”，但在过去7年里，日本女性的地位改善被认为乏善可陈，有些方面甚至“恶化了”。2012年以来，日本在世界经济论坛年度收入性别差距报告中的排名，从第101位下降到了第121位。据报道，女性在劳动力中的比例已提高到71%，创下了10年来的新高。然而，其中约三分之二的工作属于非常规性质。日本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女性越多，她们的平均工资就越低。
本月早些时候，日本劳动律师协会指出，金融危机期间日本大多数的失业者在制造业，然而疫情危机下，失业的风险笼罩着亚洲第二大经济体的几乎每个部门。日本NLI研究所的经济学家斋藤太郎估计，日本的失业率正从大约2.4%上升到4%的水平。考虑到美国激增的失业率，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可怕，但日本的失业率被掩盖劳动力市场混乱严重程度的人口统计学怪癖所抑制。65岁以上人口的快速增长、微不足道的出生率以及移民数量的减少，压低了官方的失业率。
很多人估计，在未来的12个月里，日本员工能避免大幅减薪就是大幸了，不要再期待在今年这个特殊时期还有可能加薪。新冠疫情的影响正在加深日本现存的国内困境。
日本经济跌跌撞撞地进入了2020年，去年第四季度的GDP暴跌7.1%，部分原因是销售税从8%“不合时宜地上调至10%”。当然，美日贸易摩擦以及美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战也给“日本带来了长期、强劲的逆风”。“安倍经济学”正面临更加强烈的风暴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