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2021年1月31日发表于东大智库网，作者为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东大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为期5天的“达沃斯议程”对话会，在经过一系列思想和观点的激烈交锋后，已于上周五（1月29日）落下帷幕。来自亚洲、欧洲、非洲、中东、北美和拉丁美洲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们，以及主要国际组织机构和一大批跨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全球媒体、环保组织、科技创新机构和青年组织的领袖精英们，在对话会上畅所欲言，阐述主张，发表论见，聚焦点是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及其引起的全球新问题、改变新趋势以及世界和人类的未来。
施瓦布：国际思想界的高手
作为“世界经济论坛”（WEF）的创始人，施瓦布一如既往地扮演着“达沃斯议程”对话会的思想灵魂、主题设置、对话导演兼论坛首席主持人的角色，虽然忙得不亦乐乎，但神采奕奕，劲头十足。由于疫情缘故，本来都是每年一月末举行的“达沃斯论坛”今年以在线方式举行“达沃斯议程”对话会，但出席规格、阵容和辩论比以往更多，议题也更敏感、更尖锐、更重大。
施瓦布绝对是国际思想界的高手，他凭着深邃的思考和论见的组织策划，在50多年里把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欧洲管理论坛”变成了当今世界最具规模和最有影响力的非官方国际性论坛，并将论坛主题从经济领域拓展到全球政治、地缘政治、以及创新经济、科技革命、社会变革、人文教育、环境保护、气候变化等全方位的全球政要和各界精英论坛。“达沃斯论坛”不仅年年办，而且越办越出彩。
在今年遇到疫情全球泛滥后，施瓦布将一年一度的“达沃斯论坛”改称为“达沃斯议程”对话会，照样红红火火地举办，并且给自己留了一手：计划今年5月在新加坡再举行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实际上又多出了一个“达沃斯论坛”。
世界很多地方也在积极打造会议经济，试图学习借鉴达沃斯论坛的成功经验，但迄今成功的不多，关键问题是没有学到“达沃斯论坛”和施瓦布的真经。
达沃斯论坛：四条成功的秘诀
“达沃斯论坛”和施瓦布的“真经”是什么，在笔者看来主要是四条：一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心无旁骛地专注投入，并眼光敏锐地与时俱进，拓展主题，发展关系；二是极其精心和前瞻地组织策划论坛主题，设计丰富多彩的分论坛形式，聚焦全球普遍关心、真正关切的重大问题；三是在论坛之前和之后组织撰写具有全球焦点问题深邃观察思考和精准预测的专题报告，深刻洞察世界发展大趋势，找准国际焦点问题并深挖根源，提出极具前瞻性的风险预警报告和对策建议；四是凭借“达沃斯论坛”不断提升的全球知名度，借助施瓦布一生积累的国际人脉关系，每年想方设法邀请各国领导人、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机构的掌门人，以及全球各界精英和活跃的民间组织人士，参加达沃斯论坛，给他们提供发表论见和散发思想观点的重要舞台，通过全球媒体的官方报道全面发散传播，形成达沃斯论坛互动优势、循环优势和舆论强势。
习主席特别致辞：全球高度评价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时隔4年后再次出席达沃斯论坛的活动并发表特别致辞，以宏阔的国际视野，剖析时代和人类重大课题，阐述中国在全球疫情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健康卫生安全共同体的理念，直面问题挑战、把脉时代课题、提出中国方案，展现中国高度的责任担当，为处于十字路口的世界指引了前行方向，获得与会者和国际社会的高度赞扬和普遍认同。
今年施瓦布还把俄罗斯总统普京邀请到了“达沃斯议程”对话会，让国际舆论感到惊奇，这是1999年12月31日晚叶利钦突然宣布辞职，普京根据俄罗斯宪法规定出任代总统以来，普京首次以俄罗斯领导人的身份出席达沃斯论坛组织的活动并发表致辞，这意味着至此世界大国的领导人都出席了达沃斯论坛的活动。
普京出席：沃斯论坛创新纪录
其实，用普京本人的话说，他对达沃斯论坛并不陌生。他在“达沃斯议程”对话会上致辞时，开篇就说：“我去过达沃斯很多次，参加了施瓦布先生组织的活动，甚至在上世纪90年代。事实上，在圣彼得堡（工作）期间，我曾多次访问这个重要论坛。”
普京出席“达沃斯议程”对话会，不仅给达沃斯论坛开创了领导人出席的新纪录，而且让论坛的参与者和全世界的关注者，在此世界特殊时期有机会直接听到俄罗斯最高领导人发出的声音。
施瓦布在介绍普京时表示，“俄罗斯是一个重要的全球大国，俄罗斯参加世界经济论坛有着悠久的传统。在历史的这个时刻，世界有一个从对抗时代走向合作时代的独特而短暂的机会之窗，在这个时刻，能够听到你——俄罗斯联邦总统的声音，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是在存在分歧、争端和抗议的时代，为应对我们共同的挑战而进行建设性和诚实的对话，也比孤立和两极分化要好”。
与拜登通话：普京出席的特殊背景
国际舆论还注意到了普京此次参会的一个重要背景：美国白宫易主，拜登总统在前一天刚与普京通了电话。一些分析认为，普京在此背景下出席达沃斯论坛活动并致辞，肯定有话要说。
普京的致辞安排在“达沃斯议程”对话会的第三天，从时间和顺序上看属于不前不后，有人分析这样的安排是普京本人的意思，按说俄罗斯作为世界大国和普京的国际声望地位，以及施瓦布一贯的精心安排做法，普京的致辞肯定会被安排在对话会的第一天重要时段。也有人分析说，这是双方协商甚至是临时协商和安排的结果，因为普京很可能想等与拜登通完电话后，再在达沃斯的论坛上致辞，这样就可以根据美俄关系的最新情况，在国际论坛上发表自己的想法。
普京的致辞可不短，根据克里姆林宫发布的文稿，普京的讲话全文译成中文有8000余字，风格一如他在俄罗斯发表国情咨文时的那种演说方式，先从小切口、抓人心的事由说起，以迅速吸引受众，然后再围绕他关注的重大问题进行阐述，散发自己的立场观点。
普京致辞：聚焦于全球五大热点话题
概括看，普京在致辞中主要谈了以下几个问题：
一是关于当前全球疫情。普京指出，“冠状病毒大流行对人类构成了严重挑战，它只会刺激和加速结构变化，而这种变化的条件早就创造出来了。这种流行病加剧了以前在世界上积累的问题和不平衡。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分歧可能会越来越大。这些趋势实际上可能出现在所有领域”。“事实上，我们很难忽视全球经济、政治、社会生活和技术的根本变化”。
二是关于当前国际局势。普京说，尽管历史上没有直接的相似之处，但一些专家“将当前的形势与20世纪30年代进行了比较，我尊重他们的这一观点”，“人们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但许多参数仍然提出了某些类比，包括挑战和潜在威胁的全面性、系统性。我们看到了以前经济发展模式和手段的危机。这种危机在全球和个别国家的社会层面都在加强”，这反过来又造成了今天公众观点的急剧两极分化，激起了民粹主义、右翼和左翼激进主义以及其他极端的增长，并加剧了包括主要国家在内的国内政治进程。国际机构日益弱化，地区冲突层出不穷，全球安全体系不断恶化”。
三是关于美俄关系。普京说，施瓦布提到了“我昨天与美国总统就延长（新战略武器条约）起点进行的对话。毫无疑问，这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普京没有进一步谈论美俄关系，但他指出美俄之间的差异正导致一种关系的螺旋式下降。普京指出，“正如你们所知，在20世纪，由于无力和不愿找到实质性的解决办法来解决问题，导致了二战的灾难”。
四是关于全球冲突。普京强调，再爆发类似上世纪二战那样激烈的全球冲突，原则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将是人类的末日。“然而正如我所说，除非我们采取措施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否则局势可能会出现意外和无法控制的转变。我们有可能在全球发展中面临可怕的崩溃，这将充满一场全民对抗的战争”。普京指出，目前的国际上的社会危机和价值观危机对人类造成了消极后果，这可能导致人类丧失整个文明和文化大陆。
五是关于国际社会面临的主要挑战。普京主要指出了四大挑战：
其一是全球经济增长的不合理和不平衡性问题。他认为从统计数据看，尽管2008年和2020年全球都发生了严重危机，但“过去40年对全球经济而言可以说是成功的，甚至是超级成功的”。然而，“问题是这种全球增长的本质是什么，谁从中受益最大？虽然发展中国家从对其传统产品甚至新产品日益增长的需求中获益匪浅，但这种融入全球经济的做法带来的不仅仅是新的就业机会或更高的出口收入，它也有其社会成本，包括个人收入上的巨大差距”。普京指出，在过去30年里，在一些发达国家有半数以上的公民的实际收入一直停滞不前，而不是增长”。普京认为，要客观、理性地看待过去几十年的全球经济增长，尤其要看到因此而付出的社会成本和造成的贫富差距鸿沟问题。
其二是下一个十年全球将面临的“基本挑战——社会政治挑战”。普京指出，全球“经济问题和不平等现象的出现正在分裂社会，引发社会、种族和族裔不容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紧张局势正在爆发，甚至在那些似乎拥有旨在缓解和制止这种现象和过度行为的公民和民主体制的国家”，情况更为严重。系统性的社会经济问题引起了社会的不满，需要特别关注和真正的解决办法。在此背景下，社会仍然会在政治上和社会层面上分裂，这是必然的，因为人们不满足于某些抽象的问题，而希望解决每个人的现实问题，现实问题会“引发不满”。
其三是现代科技巨头尤其是数字公司的垄断问题。普京指出，这些巨头已经开始在社会生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它们已不仅仅是一些经济巨人，在某些领域实际上是在与国家竞争。“它们的受众包括数十亿在这些生态系统中度过大部分生活的用户。在这些公司看来，它们的垄断是组织技术和业务流程的最佳选择。或许如此，但社会正在怀疑这种垄断是否符合公共利益”。
其四是国际问题的进一步恶化。普京表示，在他看来，“我们在未来十年很可能遇到的一个明显威胁是许多国际问题的进一步恶化”。普京认为，“我们当然应该对未来保持积极的看法，继续致力于建设性的议程”，但期望“想出解决上述问题的万能灵丹妙药未免太幼稚了”。尽管如此，“我们当然需要努力找到共同的方法，使之尽可能接近我们彼此的立场，尤其要找出造成全球紧张局势的根源”。
诚实评估局势：消除不平衡
普京呼吁以新的思维和眼光看待当今世界和国际格局与局势的变化，加强全球合作，摒弃分歧，避免冲突。普京指出，“我们都知道，世界历史上各国之间的竞争和较量从未停止过，现在没有停止，今后也永远不会停止。对于人类文明这样一个复杂的身体来说，分歧和利益冲突也是很自然的。然而，在此关键时刻，人类要在最重要的命运中团结一致，我相信这是我们今天要经历的时期”。
普京认为，对全球而言非常重要的是要“诚实地评估局势，集中精力解决真正的而不是人为的全球问题，消除对整个国际社会至关重要的不平衡”。
普京这番讲话，细细琢磨是很有深意的，很多方面与美国的立场观点是不同的，这也预示着拜登执政后的美俄关系，不可能有大的改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