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走马上任,能否破解伊朗内外交困?

周远东大国际战略智库

2021-08-07来源:东方网

本文作者为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东大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在伊朗6月18日的大选中胜出的易卜拉欣·莱西,已按照伊朗宪法规定程序正式宣誓就任伊朗第八任总统。就职仪式是庄重的,场面是宏大的,莱西的誓言也是坚定的,但人们注意到他的神色却是冷峻的,因为莱西面临的是这个国家无数的严峻考验与各种不确定因素。

莱西对破解伊朗内外困境似乎表现出了信心,但不少人却为他捏着一把汗。

莱西当选,非议不少

莱西出任伊朗总统并非一帆风顺,作为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得意门生和早就重点栽培的接班人,莱西在4年前就参加了上届伊朗总统选举,他虽得到最高领导人的支持,但选票还是落后于伊朗温和派牧师哈桑·鲁哈尼。

在今年6月的总统选举中,伊朗最高领袖为他早早进行了各种选举设计和布局,其中之一就是通过严格的资格审查,将总统竞选人数量压缩到最低限度,莱西因此获得了多数票而当选,但此次选举至今在伊朗和国际上仍不乏争议。今年的伊朗总统竞选,远不仅仅是谁当选的问题,而事关伊朗的政治、宗教生态模式与未来。

对哈梅内伊和伊朗传统强硬派们来说,莱西是必须当选的。鲁哈尼担任伊朗总统8年,伊朗发生了很多有形和无形的变化,虽然鲁哈尼也一直都在对外示强,但伊朗最高领袖和宗教强硬派们是很有些看不惯的,其中之一就是鲁哈尼总统和伊朗外长坚持不断与美国等西方国家谈判,他们被指浪费了很多精力和宝贵的自我发展时机,结果还是遭到了美国对伊核协议的背叛,并导致伊朗国内自由主义思想抬头,街头抗议活动增多。

前后总统,有所不同

莱西和前任总统鲁哈尼是很有些不同的。这种不同既是莱西与鲁哈尼个性、政治风格和宗教、政治理念的不同,也是伊朗这个国家强硬派与温和派抑或“开明派”之间的区别。

自1979年推翻沙阿(国王)和巴列维王朝、实行伊斯兰革命,建立伊斯兰共和国以来,伊朗在莱西之前经历了七任总统。虽然伊朗总统只是伊朗最高行政官员,不过是伊朗最高领袖的决策、路线和意志的执行者和贯彻者,国家所有政治、外交和军事、国防大权始终都由最高领袖牢牢掌握,但作为总统,对这个国家的政治、外交和经济、社会治理还是有不小的权力和影响的。因为前7任总统的政见、理念和个性、风格有些不同,伊朗在伊斯兰革命后的40多年间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波动,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轨迹与对外姿态。

霍梅尼掌权在世时,伊朗是绝对的内部保守和对外强硬。霍梅尼去世后,自1981年开始担任伊朗总统的阿里·哈梅内伊在1989年6月被选为伊朗最高领袖和革命领导者。当年7月,温和保守派人士拉夫桑贾尼出任伊朗总统,并于1993年连任总统。拉夫桑贾尼是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著名的政治人物之一,他主导了伊朗对西方相对开放的政策,并领导了与伊拉克停战后的重建进程。

1997年5月23日,伊朗改革派人士哈塔米当选为总统,他在直至2005年的任期中,受到了伊朗保守派政治家的强烈反对。

伊朗的温和派和改革派总统都没有给伊朗带来国际处境的改善,相反引发了国内的更多争议和混乱。2005年6月,强硬派艾哈迈迪-内贾德在总统选举中获胜,在他统治期间,伊朗恢复了铀浓缩活动,伊朗与美西方西方国家的关系严重恶化,美西方担心伊朗谋求发展核武器,但伊朗一直都表示否认。内贾德试图改变伊朗的自由化倾向,但在国内引发了更多的抗议示威。事实表明,强硬派在伊朗掌权也不行。

此后,鲁哈尼在2013年的选举中被推上了伊朗总统宝座,这位温和派牧师就任伊朗总统8年间,试图改善与美国和世界各国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关系,并在伊朗与美西方经历了多年的紧张关系之后,于2015年7月14日就核计划与美国等主要大国达成了伊核协议,以换取西方解除对伊部分经济制裁。但2017年特朗普上任后,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导致美伊关系严重恶化,美国对伊恢复制裁并加码制裁至今。

临难受命,意义重大

目前伊朗正处在国家命运和伊朗与美国再次谈判的关键时刻,莱西的上任也就具有了格外重要的意义。美西方对于伊朗强硬派的再度执政无疑是不满的和警惕担忧的,但它们决定不了伊朗的政治命运与国家走向。以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为首的伊朗传统保守派和宗教政治强硬派是不会让美西方企图颠覆伊朗政权和改变伊朗走向的阴谋得逞的。

但当前的伊朗,无论是国内政治、宗教、外交还是经济、社会、民生等方面,都处在十分艰难的时刻。莱西虽然当选了,伊朗的各种暗流仍在涌动,因此作为莱西执政的第一步,伊朗最高领袖和强硬派们,必须把莱西强势地扶上马。

莱西的上任仪式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8月3日在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亲自见证以及部分伊朗高级政治、军事和宗教人物的参与下,德黑兰举行了隆重仪式,将伊朗的行政权力从哈桑·鲁哈尼手中正式移交给了莱西。伊朗国家电视台对政权仪式进行了现场直播,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庄严宣布:易卜拉欣·莱西成为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新一任总统,并强调这是伊朗人民的意愿。

仪式庄重,誓言坚定

第二部分是8月5日下午,伊朗议会举行仪式,由莱西正式宣誓就任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第八任总统,伊朗一大批高级文武官员和来自80多个国家的100多名政要、官员、代表出席了宣示仪式,其中有10位国家元首、20位议长、11位外长和10位部长,以及外国政府和领导人的特使、副议长、议会委员会主席和议会代表团等。

仪式以伊朗议会议长穆罕默德·巴克尔·卡利巴夫和司法机构负责人古拉姆·侯赛因·穆赫森尼·埃杰的演讲开始。演讲结束后,莱西宣誓就任总统,他在誓言中表示:“作为总统,我谨以《古兰经》并在伊朗民族面前以全能真主的名义宣誓捍卫官方信仰、伊斯兰共和国制度和国家宪法;运用我所有的才能和能力来履行我承担的责任;致力于为人民服务,为国家争光,弘扬宗教和道德,支持正义,弘扬正义;避免独裁;保护个人的自由和尊严以及宪法承认的国家权利;不遗余力地捍卫国家边界和政治、经济和文化自由;像诚实而忠实的受托人一样,捍卫国家赋予我的作为神圣信托的权力。“

莱西在就职讲话中表示,最近的选举是来自人民的信息,民众要求改变现状,特别是经济状况;人民希望国家实现转型并作出改变,政府的计划将基于这个想法。

伊朗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表示,伊朗政府应尽快组建完成,国家问题的解决不能拖延。哈梅内伊对莱西急于厚望,莱西也深感重任在肩,对于他本人特别是对于伊朗的强硬派们而言,莱西的执政只能成功,而不许失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7月17日已过82周岁生日,如果本届政府不能顺从他的意志,再出现温和自由思想,他是无法容忍的,也将难有机会纠正“江山之偏”了。

三大挑战,摆在面前

莱西就任于伊朗的危难甚至危局之际。他至少面临三大严峻挑战和风险。

首先,必须尽快稳定政局。当下的伊朗,看似政局稳定,社会相对安定,但这是表面。四年前的2017年,伊朗5600万有投票资格的选民中有4100万人参加投票,投票率高达73%,但莱西仅获得1600万票,而鲁哈尼赢得了2300多万票。今年大选,伊朗有投票资格的选民增加到了5900万,但因不少选民对此次选举规则和竞选人被严格限制不满,仅有2860万人参加投票,投票率仅48%。虽然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伊朗强硬反对派们一再为莱西公开站台呼吁拉票,莱西仍仅获1780万票。

如果哈梅内伊还可继续竞选连任或允许其他较为温和的候选人参选,莱西能否获胜就是个大问题。在此情势下当选上任,莱西必须安抚国内各派政治势力,尽快稳定政局。虽然莱西因获得哈梅内伊的全力支持和高度信任,表面看来问题不大,但如今的伊朗已不再是霍梅尼时代和哈梅内伊出任伊朗最高领袖最初的那些年了。前几位温和派总统们公开自然不敢多言,但他们与莱西未必一条心。伊朗颠覆政权是不可能的,但莱西的执政艰难可想而知的。

其次,必须尽快破解伊朗的经济难题。对此,莱西有深刻的认识,并将此列为他执政最大的棘手难题。半岛电视台的评论指出,莱西实际上继承了一个陷入困境的经济,而经济命运与政治动荡交织在一起。莱西承诺组建的“革命性”政府面临着一项最艰巨的任务,即需要修复遭受美国极限制裁、新冠大流行严重冲击影响以及经过数十年管理不善而存在结构性问题的经济困境。

通货膨胀使伊朗人的日常生活越来越艰辛。许多伊朗经济学家和分析师预计,至少在今年晚些时候之前,伊朗的通货膨胀率将保持在 40% 以上,物价的不断飞涨让很多伊朗人怨声载道,生活困顿。伊朗央行将上一个和当前伊朗日历年(截至 2022 年 3 月)的年度通胀目标设定为 22%,但经济学家马苏德·尼利7月初在一次经济学家会议上对莱西发出警告称,“不幸的是,今天我们正处于严重且无法控制的通胀形势边缘”。很少有人相信,伊朗央行设定的通胀压缩目标能够实现。

截止今年 6 月 21 日,伊朗的食品通胀超过了“危机”门槛,肉类、大米和水果等超过三分之二的主食价格年均上涨了至少 24%。其他食品必需品甚至超过了这个数字,黄油、鸡肉和液态油的价格在过去一年中分别飙升了 121%、118% 和 89%。全球食品价格的飙升大宗商品的不断上涨,加上新冠疫情限制很多商店重新营业,导致物品供应瓶颈问题突出,物价上涨难以得到控制。

失业率居高不下是近年来伊朗的一大经济和社会问题。根据伊朗中央银行数据,截至 3 月的日历年,伊朗所有工人的失业率为 9.6%,18岁至 35 岁的青年失业率为高达16.7%。疫情进一步解决了伊朗的失业困境。

美国的制裁将伊朗排除在全球经济之外,大幅度削减了伊朗经济主要依靠的石油收入,随着美国将伊朗一个又一个实体与个人列入黑名单,前总统鲁哈尼拮据的政府不得不长期依赖于伊朗中央银行印制更多的货币,但这显然是难以为继的被迫做法。伊朗的财政赤字在不断扩大,对外出口严重受阻。阿富汗的动乱又使伊朗对阿出口锐减了85%。

第三,必须尽快破解伊朗的外交难题。由于美西方对伊朗不断的攻击指责和全方位的打压遏制孤立,加上伊朗与周边一些国家长期来的纷争冲突,目前伊朗的外交处境十分艰难。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与美国就恢复伊核协议进行的谈判迟迟不能突破。拜登上任以来,表示愿意改善与伊朗的关系,但美伊围绕恢复伊核协议的谈判一波三折,在莱西当选总统后已基本处于停顿状态。美伊互不信任,立场差距太大,伊朗要求美国必须先撤销对伊朗的各种制裁,而华盛顿要求双方先恢复伊核协议,彼此互不让步,美伊谈判处于僵局状态。莱西的上任,又增添了伊朗外交政策立场的新变数。美伊关系不能得到改善,伊朗的外交困境将难以摆脱。最近以色列又在指责伊朗对以发动袭击,而伊朗坚决否认。

此外,莱西如何兑现其竞选承诺,打击伊朗的经济社会腐败,加强伊朗的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伊朗长期来的缺电缺水状况、建造更多居民安置房、改善伊朗教育、解决医疗等民生问题,特别是如何获取疫苗以有效遏制疫情等一大堆的难题,都摆在莱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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